水色天空

要如何形容这一场训练，很久以后想起来这场暴雨的安岩，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形容词。

说惊心动魄好像程度太深，还没到性命忧关的时刻；说生死肉搏似乎太过牵强，半池的泥淖里，看不清哪是衣服哪是肉，只能看到一具具泥水塑出的人形。

安岩想了很久，最后只想到一片要烧起来的晶蓝，下层燃起的火焰烧化了表层冰霜，露出了这双凤眸低下真正的东西。

最开始的对练里哨兵们并放不开，数量多的人总觉得自己以多欺少，而且欺负的人还是自己朝夕与共的战友；单个的哨兵不自觉地崩起唇角，微握起拳，周围的人围在他们四周，无声的沉默。

愧疚，紧张，恐惧，种种负面情绪交织成网网住六名向导，安岩皱起眉，低头推推眼镜。

“我说开始”副队长负手冷笑，“怂了？面对队友下不去手？战场上没有道德也没有理由”，他俯视眼皮下的哨兵，一字字道：“谁站在你对面谁就是你敌人，杀！”

“杀！”副官最先应和，围在外围的哨兵紧随其后，次第应吼出声，暴雨狂风里，杀声震天。

“杀！”自成一队的哨兵怒吼一声，匹马当先向他的十个战友冲了过去。

冷雨下的孤军之战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看这单独身影溅起的泥花，安岩突然感到几丝悲壮。

这就是战场。

而战争，没有公平。

暴雨俞下俞大，泥潭里的哨兵越杀越凶，不知是谁率先放出了精神体，豺狼张开嘴把利齿嵌进猎犬扑倒的猎物后腿上，黑狼嘶声悲鸣，它的主人亦是咬牙呜咽。

起初安岩和同伴还能用精神力驱散哨兵的狂暴，制止精神体之间的厮杀，但随着精神体数量的猛增，向导们开始左支右绌，暴虐的情绪透过屏障针刺在向导的脑子里，迫使他们逐渐削弱安抚和调控的力量，陈曦按住太阳穴第一个蹲坐下去，失控开始抬头，安岩咬着牙通过无线对讲机联系向导调度室。

更多的哨兵血红了眼，一个人倒下另一个迅速冲进战团，他们甚至等不及换人的命令。

地上的积水已没过军靴鞋帮，暴雨急促，黄豆大小的雨珠子泄愤般砸下来，砸在镜片上发出啪嗒嗒的响，安岩开始听不见同伴咫尺间的对话，他的同伴只好扯着嗓子喊。

“控不住了！！！增援向导什么时候到！！！”他吼的很大声，是疼的，也是急得。

安岩闭了闭眼，额头上青筋鼓起，他也要到极限了。

泥潭里的哨兵已然爆发，一只白狼咬伤猎犬后呲开牙就要咬断它脖颈，安岩瞳孔猛缩，精神体的死亡会给哨兵的精神世界带来重创，要阻止，他对自己说。

游乐场边缘的海面狂风暴起，海角一隅的迷雾下始有异动，熊猫从小憩中睁开眼睛，它慢慢起身，缓缓抬爪，然后呜一声砸下前肢，身下冰层被它砸的震动不已，熊猫不管不顾，只红着眼睛继续砸动。

镇守在这里的灰色幼崽眯起猫眼，它弓起腰背，箭矢一样窜出，一口咬住小熊猫的颈后，雨下的向导突感脑海里一片刺痛，他揪着雨帽弯下了腰，图景里的猫科动物抬起右爪，冰蓝色的光丝丝弱弱流出，捆住不断挣扎的同伴后向四方扩散开去，一点一点缝起被砸出的冰层裂缝。

兽嚎声里，险要得手的白狼被一掌拍开。

“是副队长的精神体！！！！”安岩模模糊糊听到这么一句，他忍住头疼抬起头，一眼就看到立在泥潭中心的动物。

直起身仅用后腿站立的棕熊身高近2.5米，它咧开嘴一声兽嚎，威猛低沉的声音撕裂雨幕，在空气里敲出段段回音。

被它拍飞的白狼在泥里滚了几圈，爬起来后晃晃头，隐入本体消失不见了。

精神体之间的撕咬在这声嚎叫里滞缓下来，副队长扬扬下巴，吼了声继续。

棕熊坐镇，凡涉及死伤危险的争斗都被它巨大的熊掌和身躯拦下，渐渐的，所有的精神体都隐入了各自本体内，训练，终于要迎来尾声。

风声渐息，雨势却到最盛处。

最后一名哨兵走向泥潭中心，磅礴雨下，忽然静的可怕。

静到甚至可以听见他的腿拖动淤泥的声音。

安岩喘息着站起来，他的脸色有些白，显然刚才精神图景里的变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，他咬住下唇站在副队长身旁—泥潭边缘。

沈图膝弯以下早被泥污糊满，身上脸上也有斑斑泥点，唯眼里无波无浪，干净的可怕。

左腿后撤半步，“来”。

他对他对面的十名哨兵说。

没有人动。

沈图也不动。

观战的其他人也没有动。

眼镜上的水痕连成片，安岩终于忍不住摘下眼镜用手擦擦。

他摘下眼镜的时候，人动了。

最先攻上来的两名哨兵一拳一腿，拳打头，腿踹膝，封住敌人的上下路。

沈图抬手拦下这一拳，反手擒拿捏住这人手腕，扭动腰胯躲开腿的瞬间手下一个巧力，他手里的哨兵就被他摔了下去，肋侧砸在另一个哨兵的胯骨上，嗑的两人一时都没爬起来。

或许是现在临时队友失败的刺激，也许是先前队长和向导对这人青睐的累积，再或者是向导和眼前人不明不白的默契令人眼热，又或者是这些全部，余下的的哨兵选择一起冲上来。

安岩皱紧眉。

黏厚的淤泥几不利于弹跳，沈图在众人围攻下大多时候只是见招拆招，很多招呼他下盘来的手脚他就算看到也没有好办法，转过腿用膝盖硬碰硬把两名哨兵砸软嗑折。

侧肋过来的拳力太猛，沈图截住这拳后被这力道逼退几步，冷不防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，身后的哨兵力气极大，拽住沈图的衣肉就把人提了起来，沈图在他把自己提离淤泥的瞬间捏住哨兵的两肩，腰部猛然用力撑着这人的肩膀后翻过去，落地后出手如电，一起一切就砍在人后颈上，把人砍晕过去。

收手后的沈图还未站稳就被左面来的一记横踢扫了出去。

安岩攥紧拳，瞪着眼看他的室友从泥里爬起来。

沈图半跪在泥潭里喘息，抬手抹掉脸上的泥，纷杂盛大的雨珠洗掉他刘海上的泥污，他眯起眼感受着周围的动静。

还有五个。

实力都不弱的五个。

五名哨兵齐齐扑了上来，前面一人抬脚向沈图面部铲起一汤泥，左右的人会趁他躲开泥水的瞬间合击过去，身后两人伺机而动，然而计划在下一秒落空，先前还眯眼半跪的男人一瞬间不见，如果不是雨幕里淡蓝色的残影，他们甚至以为自己中了暗示。

沈图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，不过几个眨眼就拖动着残影来到一人背后，被手刀从身后打晕的哨兵倒下时，那一汤泥水也恰好落地。

怎么会... ...

围观的哨兵和向导纷纷瞪大眼睛一脸惊愕，就连副队长也蹙起眉峰。

打开合围突破口的沈图出拳迅猛，指骨打在对手的身上，都可以听到肋骨折裂的暴碎声。

沈图动手不喜欢出声，但是最后一个过肩摔里，他在抵与转的动作中闷哼一声后把人砸在泥里。

雨还在下，声势已温柔许多。

沈图弯下腰，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喘息。

这喘息声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格外醒目。

安岩轻呼出口气，这才发现肩肉因为崩起的时间太长已有些麻木。

“孤鹰，把这几个站不起来的抬去卫生院”，副队长扭头给副官个眼神。

“是！”

随后副队长转过头，淡淡道：“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弱点了，不错，明天休息一天，把你们在今天一对十训练里的所思所想写下来，后天正常训练时交上来”，副队长活动活动手腕，一直伫立在场上的棕熊渐渐隐去身影，“解散”，他瞥了一眼安岩，转头带着副官离开。

哨兵里开始有人离开，更多人和向导们一样，沉默注视着场上这名还在调整的悍哨兵。

沈图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这些人，他慢慢直起身，向着一个方向走过去，他走的有些慢，大抵是累了，抬起手，他擦抹着脸上的污泥。

重重帘幕里，安岩在众人的注视下静静看着，这名哨兵一边擦脸一边走进他的眼底，泥水被他抹成道道条条，深深浅浅覆在他应该白皙细腻的皮肤上，却无论如何都染不上这一片幽深的蓝。

哨兵抬起头，幽深的蓝里全是站在高处的向导俯视他的身影。

安岩笑起来，弯腰向下伸出手：“回去了。”

“嗯”，他握住了这双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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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不好意思大家，这几天沉迷于木心和几个电影，没怎么写... ...

这一章写的磕磕绊绊，我想我还是不能表现出神荼风采的十分之一，很遗憾，知识太匮乏了，还是要多读书；

这里我把精神体死亡=哨兵/向导死亡的设定改一下，TS电视剧里哨兵曾经一枪打死他家向导身边的哈士奇，自以为干了件保护向导的事情→_→；

啊，大概没别的了，神荼残影这个梗我还要想一想怎么圆。。。嘤嘤嘤。。。

感谢大家的留言，太困了，明天回复好不好，谢谢呀！！！

以上~\(≧▽≦)/~。